【七周年】《香槟星死法》
故事是一直想写的故事，在成年人的世界里，面对爱情应该如何抉择？但选择了一个较为轻松的风格，所以看起来可能不够正经hhhh
标题的起因是在水鱼的推荐下听了一首歌叫做<Champagne Supernova>，因此产生了这个标题的灵感。“死法”听起来残忍了点，但多少还是在表述一种残酷的美吧（我瞎说的
无论如何，很开心能和积极一起度过七周年，七周年快乐。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七周年纪念活动】伉俪·不可抗力
By 十全大补汤
1
林在范非常确信，爱情是一瞬间的事。
他在电话里把这个人生观念分享给段宜恩的时候，从LA传来的声音在另一头懒洋洋地问道，“那你多久没sex了？”
林在范翻了半天白眼，段宜恩在电话那头啧啧惋惜，“恋爱呢？”
“……”
“Hey bro，sex和love，你总得有一个。”
电话里带着美式口音的声音笑得很猖狂，林在范冷飕飕：“你过几个月来首尔别怪我不见你。”
“反正我也不是为了见你才去首尔的。”电话那一端还在笑。
林在范忍无可忍挂了电话。
十分钟以前段宜恩以远赴首尔谈生意顺带度假为由向他打来了跨洋电话，林在范狠狠嘲笑他居然来韩国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度假，但转眼就被下一句抑扬顿挫的“I have a plan”堵了回去，顺带听了五分钟的远洋追爱计划。
这么大费周章只为了见个人约顿饭，林在范连连称奇，段宜恩非常臭屁地说，“单身一年的人当然不懂。”
于是通话的剩下五分钟两人开始争论爱情对于生活的必要性。
挂了电话的林在范给Nora添猫粮的时候还在想，距离上一段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他搬进了新的单身公寓，升了职养了猫，有了个人空间与时间。这么算下来，除了情人节的时候没有优惠打折，其他时候几乎没有不便之处。
所以对他来说，sex和love都不是必需品，并不是非有不可。有很好，但没有也很好。
这样想着，林在范的目光落在喵呜叫的Nora身上，伸手摸了摸猫咪，“Nora呀，我们这样也挺好，对吧？”
2
但林在范没想到自己会和同公司见面不到三次的同事酒|后|一|夜|情了。
睁开眼的时候，林在范的第一反应是头痛欲裂。宿醉过后的清晨让他怀疑自己前一晚被巨型客机碾过，但下一秒他就发觉，被客机碾过的可能不止脑袋，还有自己的卧室。
处在风暴中心的林在范呆若木鸡地重组大脑，周遭的环境甚至不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衣服乱糟糟地扔满了地板，床单也皱巴巴地不成样子，目光所及之处的物品都移了位。正当他以为自己家里遭了贼时，虚掩着的房门外Nora的叫声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林在范随手套上一条裤子顶着鸡窝头走出卧室，Nora正窝在客厅的猫粮碗旁吃得开心。林在范盯着满当当的碗起了疑惑，还没凑上前一探究竟，就听见浴室里传来的动静。
紧闭着的浴室不断传出哗哗的流水声和隐约的人声，清晨的光线里裹挟进跳脱的水汽，唤醒他尚不明朗的意识。林在范在浴室门口呆愣了三秒，突然就回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从昨晚的公司年会，到同事的庆祝起哄，再到几瓶下肚，去洗手间时撞上了人，再之后的零碎片段统称来说就是打车回家，少儿不宜。
印象中激烈辗转的场景一点一点重现在眼前，酒精沉溺着的旖旎色彩顿时填满前一夜的记忆，林在范对着空气嘴巴越张越大。下一秒，浴室的门开了。
林在范：“……”
朴珍荣：“……”
门另一侧的人穿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T恤和家居裤，头发湿漉漉地挂着水，蒸气热腾腾地从浴室里扑面而来，林在范还没反应过来该摆什么表情，朴珍荣挥了挥手中的毛巾覆在头发上，“在范哥，用下你柜子里的毛巾。”
“珍荣啊……”林在范用手遮住脸。
尴尬，很尴尬。
眼前的不是关系亲近的熟人，也不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是朴珍荣。
朴珍荣，同公司不同部门的项目管理。在公司只见过两次，最近一次见面是在昨晚的年会上。两人本就不熟络，仅仅是点头之交的程度。但对方少见地把头发梳起抹上发胶，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笔挺又精神。林在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谁知再睁开眼就已是浑身赤裸地度过了一整晚。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共度良宵后还装成傻子实在说不过去。林在范踟蹰一秒问，“昨晚还好吗？”
谁知面前的人露出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在范哥，你知道你昨晚喝醉了吧？”
言下之意就是喝醉后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合理可言。
林在范揉了揉太阳穴，“话是这么说，但你……”
“你知道我也喝醉了吧？”
翻译过来便是一切可以既往不咎。
两句话都被对方呛了半死，朴珍荣无所谓以及不配合的态度让林在范登时当机在原地。
朴珍荣越过他去拿前一夜被扔在沙发背上的领带和衬衫，林在范迅速作出反应问，“要我送你回家吗？”
“哥的酒精还没完全消掉吧。”朴珍荣看了他一眼，整了整手里皱巴巴的衬衫，“我还是更喜欢大众交通。”
拒绝之意很明显，这下怎么接话，林在范吞了吞口水，感觉甚至比临时调整项目进度还难熬。
但难熬的只有林在范一人，朴珍荣没理会这凝固一般的气氛，弯身和跳上沙发的Nora玩了起来。
“在范哥的猫叫什么？”
突然被提问的林在范一愣，“Nora。”
“真好啊。”朴珍荣抚摸着Nora的背，发出一声感叹。
“什么？”
“哥能养猫。”朴珍荣笑了笑，“因为现在在合租生活中，所以还不能自由地养宠物。”
林在范还来不及作出回应，朴珍荣接着问道，“Nora多大了？一岁了吗？”
“还不满一岁。”
朴珍荣闻言点了点头。Nora在他的抚摸下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朴珍荣见状轻笑道，“Nora好像不怎么怕我。”
“它平时挺胆小的，但可能，”林在范顿了顿，“对你很有好感吧。”
话音落下，朴珍荣良久没有回答，气氛又冷落了起来，林在范立在原地局促地捏了捏手心的汗。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下一个话题时，朴珍荣直起身语气平和地问林在范，“在范哥，你是属什么的？”
“啊？我属狗。”
朴珍荣淡淡点头，“怪不得。”
林在范内心骤然警铃大作，“……什么？”
对方面色平静地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上的皮肤，“哥应该很喜欢啃骨头。”
林在范：…………打死我也不喝酒了。
3
再次见到朴珍荣是两天后的星期一。
往日在公司里三个月都碰不到一次面的人，时隔这么短的时间又见到了，林在范不禁感叹老天开眼。两天前朴珍荣借走了他的一套衣服，二人的谈话不了了之，此时林在范看着站在办公室里和美术主策斑斑交谈的朴珍荣一时语塞，抬起手和对方打了个招呼，但后者只是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就走了。
斑斑和朴珍荣道了别后往林在范身边一站，“哥，你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
“今天珍荣哥脖子上贴了个创口贴。”
“……”
“一定是的。”
“……是什么？”
“一定是有对象了。”
斑斑笑得高深莫测，林在范不由地心虚起来。那天朴珍荣向他展示的景象实在过于印象深刻，象牙白的皮肤上，被他用大小不一的绛红痕迹印满了锁骨，始作俑者林在范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林在范清了清嗓子飞速转移了话题，“珍荣，咳，珍荣xi来找你干嘛？”
“珍荣哥来找我借人。”斑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哥这不是上个星期开会才提到的吗？”
林在范望天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啊那个，Fame刚开发的G24啊。”
作为一名游戏主策，林在范所属的部门Honor在公司里实力数一数二，曾推出的几款游戏都极为受捧。而朴珍荣隶属的Fame则较为年轻，最近计划推出的一款游戏正在开发中，部门的主策和林在范关系不错，因此让珍荣来找他借人也不是怪事。
林在范叫住已经走出不远的斑斑。
“他们现在的项目进度是什么？”
“正在重做美术风格。”
“那珍荣找你借了什么？”
斑斑一脸莫名，“角色原画。”
“哦。”林在范点点头，“你可以问问他还要不要模型。”
“……？”
十分钟以后，Honor的内部群聊里，斑斑发了一串怀疑人生的表情包附带一句发人深思的疑惑：“悬赏一杯奶茶不加椰果不加珍珠，谁知道我们leader最近生理以及心理出了什么问题吗？说出来让我快乐一下。”
午餐休息时间，朴珍荣从11楼来8楼找林在范，拎了个袋子，里面装了折叠整齐的干净衣服。林在范正吃着外卖盯数据，一抬眼看到朴珍荣直直向他走来，不小心呛到喉咙，咳得惊天动地。
朴珍荣再次摆出了看傻子一般的表情，冷静地把袋子放在一旁，替他接了杯水递过去。
林在范边灌水边奄奄一息地道谢，“谢…咳咳…谢…咳咳咳……”
朴珍荣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一瞬，“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眼见着朴珍荣转头就要走人，林在范赶忙叫住他。
“等等，那个……晚上要一起吃饭吗？”似乎是怕对方拒绝似的，林在范立马接道，“我知道公司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厅，两个人一起去可以打折。”
朴珍荣闻言微微挑起眉，有点好笑地看向他，沉默片刻后答道，“不用了，最近在赶进度，下次再说吧。”
得，第一次没有直接拒绝，第二次是直接拒绝。
林在范叹了口气，视线里的朴珍荣渐行渐远，白色衬衣整齐地收进深色的西装裤里，腰肢被勾出精瘦的线条，袖子拉到肘弯处露出流畅的小臂肌理。林在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对方疏离的一句“谢谢在范哥”还回荡在空气里，轻飘飘地砸向心口，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处。
搞什么，自己怎么还像个春心萌动的少男一样心动不已。林在范抱头伏案。
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按理说他对感情的事已经看得很淡，就连公司的人有时都忍不住旁敲侧击地说，有时间的话谈个恋爱也很好。
往日他都是一笑置之，但这被他忽略的事情在遇上朴珍荣后变成了意外。
不过好歹还是给了“下一次”的机会不是么。
这么想着，林在范顿觉人生充满希望，他猛地抬起头，结果被突然出现在跟前的斑斑用“你有事吗”的眼神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通。
“在范哥，你脸怎么这么红？”
“……刚刚呛着了，咳红的。”
十分钟以后，Honor的内部群聊里，斑斑发了一串感叹号附加一段振聋发聩的真诚发问：“悬赏一杯奶茶加椰果加珍珠，请知情人士速速私聊我林在范的生辰八字，我想找人算算他最近是不是天降桃花煞。”
4
事实证明，即使一个人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生活也有可能残忍地告诉他，没必要。
虽然同处一个公司，但由于楼层的不同以及工作的差异性，林在范并没有多少机会见到朴珍荣。时间就这么草草流逝，距离上一次见到朴珍荣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林在范时不时明里暗里地询问斑斑11楼的项目进度，前几次斑斑还会耐心解答，最近几次直接摆出认真脸问林在范，“哥你是不是看上11楼的谁了。”
林在范摆手打哈哈：“没有，怎么会是Fame的呢。”
斑斑：“？我没说是Fame的。”
林在范尿遁闪人。
五分钟以后，斑斑在Honor的群组里发了一条消息。
斑斑：不悬赏了，我自己来吧。我先说，林在范最近有问题。
Def：？
斑斑：妈也，发错群了。
见不到人的林在范很忧伤，每天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和朴珍荣见上一面。早晨刚踏进公司就坐在大厅等上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最后踩着点姗姗进组。中午也找尽机会特意等在食堂，从食堂开业蹲到大妈赶人。
这样蹲了两个星期，等是等到了，但仅有的几次机会，朴珍荣都是和同项目的美术PM待在一起。
美术PM名叫金有谦，听说是朴珍荣大学时期的直系学弟，个子高高的，刚漂染了头灰不溜秋的头发，骚气得很，喜穿各式各样的开领宽松衣服，恨不能把手臂和背上的纹身通通露出来。
林在范怂，不敢上前打招呼，只能盯着不远处两个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吃饭的人，埋头用力捅着盘里的花椰菜。
一起捅花椰菜的还有斑斑。两人默默无言地盯着同一个方向节奏一致地捣着盘，场面十分诡异。
等到盘里的菜终于祸害完了，两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扒菜。
林在范舀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年轻人穿严实一点不好吗？”
斑斑戳了一颗菜斜睨他，“像哥一样的话还是算了。”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打扮得这么非主流。”
“哥你掌控不了的时尚不代表不存在。”
林在范冷哼一声，“没有哥掌控不了的时尚。”
斑斑呵呵一笑，“你头上这毛线帽挺时尚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林在范福至心灵，“你？金有谦？”
斑斑恍然大悟，“你？珍荣哥？”
于是一时之间韩国人和泰国人都落了泪，同是追爱天涯沦落人，二人瞬间冰释前嫌天下大同，感慨万分抱头痛哭。
林在范抹了把薛定谔的眼泪，“什么时候开始的？”
斑斑抽出纸巾擤鼻涕还不忘羞涩挠头，“就，哥上次让我去11楼问进度的时候。”
“还没成？”
“别提了，就是个榆木脑袋。”
“怎么回事？”
“跑了他们部门半个多月，他以为我想向他讨教工作上的事。”斑斑满面惆怅长叹一声，“他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想和他讨教床上的事？”
斑斑接着扭头问林在范，“那哥和珍荣哥呢？”
林在范一时静默，心说床上的事是提前讨教过了，什么时候才能讨教恋爱方面的事？
于是单身一年的恋爱生手林在范陡然对远在LA的情感老手段宜恩升起一股敬佩之情，恨不得立马掏出手机发求救信号偷师十万个恋爱技巧。
两人并排坐着各怀鬼胎。过了良久，斑斑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在范哥，上次我看到的珍荣哥脖子上的创口贴……？”
“……”
“……”
两人面面相觑。
下一秒，林在范的耳膜就被标准国骂猛力冲破。
5
公司每个月都要举办一次月会，旨在汇报每个部门的项目进度，意在增强部门之间的沟通，被公司职员亲切地称为“一月一度联谊会”。
究竟有没有联到谊无证可考，但林在范辗转反侧了一夜有迹可循。隔天一大早，林在范打扮得人模狗样地来了公司，一时惊呆众人。
部门偷偷在群里投票林leader万年不换的毛线帽究竟是被狗叼走了还是被猫咬坏了，最终程序员小A抛出的一句“应该问老大的审美被哪位救世主拯救了”赢得了以美术主策斑斑为首一众人等的高度赞同。
被拯救了的林leader没有发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审美被手下组员热烈讨论，兴高采烈地去了报告厅，一眼就发现了坐在前排的朴珍荣。
林在范蹑手蹑脚地坐到了朴珍荣正后方两排，顺带用手肘捅了捅身边跟来旁听的斑斑低声道，“珍荣以前每次都来？我怎么都不知道。”
“……哥你以前来过月会么。”
旁边的项目管理也把脑袋凑了过来，“老大，这是我入职以来第一次看见你出现在报告厅。”
“……”
林在范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把目光投在前方不远处的背影上。几日不见，那人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整齐端正。包裹在衬衫下的肩线平直好看，侧头与旁人讲话时颊侧微微鼓起，看起来又可爱得紧。
一面是井然齐整，一面是柔软纯真，林在范看得入了迷。两只眼睛不自主地盯着朴珍荣的后颈的一截肌肤，随着朴珍荣起身的动作才堪堪抽离。
项目管理是每场报告的固定发言人，朴珍荣上台站定，开始进行部门的活动总结。于是接下来的十分钟，林在范什么都没听进去，只顾着看朴珍荣低垂的眉眼和线条流畅的鼻梁。待朴珍荣将部门的活动投放汇报结束，林在范才回过神来，卖力鼓掌的同时不忘叫上身边的人一起鼓掌，惹得旁侧的人纷纷捂脸装不熟。
朴珍荣下台走近视线才微微触及后排，当看到脸都憋红的林在范时他眉心一跳，但对方只是向他咧嘴笑了笑，朴珍荣一怔，坐回座位轻轻靠上椅背。
坐在一旁的策划凑了过来，“珍荣啊，你和Honor的主策很熟吗？”
朴珍荣微愣，没反应过来，“啊？”
“林在范啊，他的光荣事迹不是整个公司都知道了嘛。”
朴珍荣眨了眨眼，“什么光荣事迹？”
“策划游戏很成功，但又是一狂热猫奴，之前有一次临时起意把人型角色全部改成了猫科动物，后来还开发了几款以猫为主角的游戏，顶头大佬现在都叫他猫哥。”
策划说得头头是道，朴珍荣没忍住笑出了声，脑海里浮现出林在范眯眼咧嘴笑的模样，更觉生动。
那头策划又开口了，“刚刚看他那么卖力为你鼓掌，以为你们关系不错呢。”
朴珍荣笑意微收，缄默一瞬回答，“嗯，大概是……能够经常见到面的关系。”
因为有斑斑这条人脉在，林在范极为自然不迂回地拿到了朴珍荣的手机号码。林在范盯着屏幕上斑斑传来的一串数字，几乎看穿手机。
聊天界面上，斑斑发来几个飞吻：在范哥加油哦~弟弟的幸福就靠你啦~
Def：……
斑斑：以后我会好好审查产出的~
Def：……那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谢谢。
但这号码拿了又该做什么？林在范对着那串数字犯了愁，应该给他发条消息吗？如果发了的话该说些什么？开场白的深浅度很重要，深了容易越界，浅了易显肤浅。林在范想破了脑袋，把手机按亮又关上，左思右想依然决定不了该怎么发出第一条消息，他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打开电脑审表格。
结果没看两行，手机就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他随手点开手机，却倏然被屏幕上还残留在印象中的一串数字震得手脚发麻。
林在范不可置信地将目光龟速下移，附在号码下方的消息内容再度将他进行了一次体无完肤的轮番扫射。
“在范哥，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珍荣。”
6
吃饭的地点约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西式餐厅，林在范信誓旦旦地保证商家有双人用餐打折的活动，朴珍荣才同意赴约。下班前林在范特地找斑斑借来定型发蜡，对着镜子捣鼓了半天。
斑斑在一旁见证了邋遢社畜变身职场精英的全过程，忍不住啧啧称奇，于是决定好心建议。
“哥，你等会儿记得不要点洋葱。”
“洋葱不好吃？”
“……有谦说珍荣哥不喜欢。”
“好的，立马记下。”
斑斑望天想了想，“还有，不要吃色拉酱，尤其是凯撒酱。”
“为什么？”
斑斑一脸不可思议，“哥，seriously？里面有大蒜。”
林在范一脸疑惑。
“你不打算和珍荣哥进一步发展吗？”
“啊？”
斑斑恨铁不成钢，“Kiss！Kiss！”
“……哦。”
于是整顿晚餐下来，林在范的紧张程度陡然提升了一倍，本来预想中这只是一场纯洁友好的见面，内心却被KISS四个炫目的英文字母承包并循环播放，效果与漫天烟花齐平。然而微微抬眼，视线里的朴珍荣神情认真地切着牛排，眼尾上扬，指尖白润，手中切出的形状也如他本人一般整齐有序。
林在范心生好奇，面前的人向来有条不紊一丝不苟，似乎从没见过他出过差池，就连情绪波动也甚少有。
他正如和煦的春日，眉目藏着暖阳，但触手便生凉，静谧如秋池。
在不知第几次捕捉到他平静的双眸时，林在范开始想，什么时候才能在他的平静里添上一丝不平静？
说实话，这不是他蔫儿坏，只是对方太过克制，除了那晚的放纵以外，其余时刻里他几近怀疑那天不过是他的一场无端春梦。
用餐结束的时候林在范登记名字为由抢先结了账，朴珍荣在出口等他。正当林在范掏出信用卡时，一对情侣走到柜台付款，服务生接过账单语调轻快地说，“二位好，全款结账用信用卡还是现金？”
林在范：“……”
林在范悄悄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朴珍荣，对方也正好望向他。
朴珍荣很快反应了过来，眼中染上一丝促狭，嘴角添了笑意用口型问他“打折？”，林在范只好心虚地咧嘴笑开。
从餐厅走出来时，夜幕已经沉沉地盖住了整座城市，月亮隐上枝头洒下一层朦胧的浮光。两人并肩走到了公车站，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站点处并没有多少人。朴珍荣在站牌边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林在范。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哥帮了我们部门的忙，还有今晚的这顿饭。”
“啊，没事，”林在范挠了挠头，“有需要就尽管开口。”
朴珍荣有点诧异，眉尖轻敛，又转而笑了笑，“在范哥，你不会不知道公司里每个部门之间都是竞争关系吧。”
林在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在心里思索该怎么自然地搪塞过去，于是他说，“因为……我和你们的主策关系不错，所以……嗯。”
朴珍荣听罢，沉默半晌，“哥，你不会是因为愧疚吧？”
林在范怔松了一瞬，眼前的人又开口了，“其实关于那天晚上，你不必有抱歉的想法，这本来……”
“不是，珍荣，”林在范打断了他，轻轻叹了口气，“不是这样。”
“我应该说，不是因为别的。”
“珍荣啊，这只是因为，我想追你而已。”
微凉空气夹杂着青草香，从衣角和发尖无声拂过，簌簌地向未知的深邃夜空席卷而去。
突然就点亮了漫天的荟萃星辰。
7
早上九点，林在范刚踏进8楼，就把迎面走来的交互设计师小B吓了一跳，小B迅速扭脸在群组里发了一条消息：“毛线帽预警！老大面黑有煞，是不祥之兆，各部门人员准备好沉着应对！”
于是收到消息的所有组员有幸在十秒钟后看到头顶毛线帽的林在范如游魂一般飘进部门，又如野鬼一般挪进办公间。
被众人寄予厚望的斑斑在林在范的门上敲了敲走了进去，林在范头也不抬地瞟了他一眼，“有事？”
斑斑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打量了他一分钟，抱臂摇头，“哥你今天看起来很不正常。”
林在范挂着两坨黑眼圈默默投来一个哀怨的眼神。
“珍荣哥拒绝你了？”
林在范的黑眼圈瞬间抹上了点点泪花。
“没有Kiss成功？”
林在范的泪花决堤泄洪水灾。
斑斑在接下来的三分钟里听完了林在范声情并茂地叙说昨晚发生的故事，只觉脚下的地板都要被泪水淹没。
前一夜，闪着幽静蓝光的站牌旁，林在范与朴珍荣相对而立。在林在范说完“我想追你”后，朴珍荣轻蹙的眉心随着落下的尾音缓缓舒展开来，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眼底却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哥就试试吧。”
这是他上车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却足足让林在范在夜晚的凉风中站了两个小时。
林在范扒住斑斑的肩膀猛力摇晃，“你说他这是让我继续还是不继续？”
斑斑小心翼翼地掰开林在范的手指，“哥你注意点，我是有家室的人。”
“？”
斑斑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就在昨晚。”
林在范：“……”
林在范：“立马，滚出，我的，办公室。”
中午吃饭的时候，金有谦和斑斑果不其然地坐到了一起，两人穿了同色系的衣服，十足热恋情侣的模样。见金有谦难得捂了个严严实实，林在范多嘴问了一句怎么不露纹身了，金有谦满面羞涩地说因为斑斑米说想看我穿这件，把林在范恶心得扶着栏杆直吐。
小情侣碍眼得很，眼神黏乎乎地粘在对方脸上，边吃着对方餐盘里的食物边一口一句“你的好吃”“你的也好吃”。林在范坐在旁边听得一脸便秘，捂了脸转向另一侧。
但另一侧也令他五味杂陈——朴珍荣坐在他的斜对面，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脸颊一鼓一鼓，活像只无忧无虑的仓鼠。
他怎么能若无其事，他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林在范欲哭无泪。但下一个问题便骤然指向了——朴珍荣怎么能这么好看？
今天朴珍荣看起来格外的好看，戴了副细边黑框眼镜，显得更是温文尔雅。怎么以前就没发现黑框眼镜这么好看？林在范忍不住想，但好看的是眼镜吗，明明是这个人。
这么一想内心就更荒凉了，这么好看的人不让我追他，他还是人吗？不对，不是人的只能是我，珍荣又有什么错呢？
林在范的大脑乱哄哄的，身旁的金有谦和斑斑已经进入互相喂食阶段，周身的彩色爱心几乎挤出画外框。
人和人之间真是不一样，前一天大家都还是单身贵族，一夜过去只剩下我一个人solo。
于是林在范再次干起了老本行——捅花椰菜。
“哥是小孩吗？”
手上还在机械性地动作，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线，林在范一惊，慌忙抬起头看向声源处。朴珍荣双眸含笑地看着他，有一缕发丝像蝴蝶一般悄悄停在镜框上，轻轻颤了颤，林在范的呼吸有一刹那停滞。
“啊……为什么？”
“之前就想问了，哥是喜欢吃菜泥吗？”朴珍荣指了指他盘里不成型的蔬菜。
林在范盯了餐盘两秒，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愤懑难泄才这么做，只好干笑道，“好消化嘛，哈哈……”
短短几句话，林在范的心脏跟坐了过山车似地怦怦直跳，可稍作冷静后又觉复杂万千。他这下是真看不透朴珍荣在想什么了，倘若朴珍荣对他有意思，他会说出昨晚那句话吗？可倘若朴珍荣对他没意思，他还会说出那句话吗？
“哥就试试吧”。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在范有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缺乏内涵，只要一对上朴珍荣的双眼就大脑空白，如果不小心触碰到他的皮肤，他更是犹如浑身过电。这样说好像显得他像个稚嫩的毛头小子——没有说毛头小子不好的意思，只是，为什么他遇上朴珍荣就无法思考？
朴珍荣已经端起餐盘走远，他待人温和有礼，就连在餐盘回收处都会对服务人员点头道谢，林在范却陷入了某种情绪的死胡同，此景映入眼底只觉服务人员都比自己幸运。
一旁的金有谦和斑斑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没一会儿金有谦便拍桌喊道，“珍荣哥一定对在范哥有意思！”
林在范：“……啊？”
斑斑兴致勃勃：“说来听听！”
在金有谦的娓娓道来下，林在范意识到，对于朴珍荣来说，向他人示好或许实在是一件过于困难的事，允许他人踏进界线已实属难得。而说出“哥就试试吧”这样的话更是等同于向林在范颁发绿色通行证。
林在范听得胆战心惊，“你确定吗？”
金有谦作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以我对珍荣哥的了解，是这样的。”
林在范小心翼翼：“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让我等着瞧，说我没可能吗？”
眼前的两个后辈面面相觑，一时静默。
斑斑：“……哥你居然是这样理解的吗。”
金有谦：“在范哥，珍荣哥好像喜欢聪明一些的人……”
林在范：“……”
林在范：“珍荣喜欢什么我这就去买！”
8
有了斑斑和金有谦的助攻，林在范顺利打听到了朴珍荣家的住址。但纵使获得通行证，他也不敢贸然行动。住址在手机收件箱里躺了两天，终于在某个饭后散步的夜晚被林在范重新拾起，前往了目的地。
到了小区楼下，林在范仰头看上去，外侧窗户渗出暖黄的灯光，林在范站在层底，仰头望向每层每户的盏盏明灯，似乎能想象出朴珍荣在家看书办公的场景。
手指无心地在通讯录里滑上又滑下，林在范依然不敢点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说到底，唐突跑到珍荣家楼下再打电话叫他下来见面，不过是感动了自己。林在范想了半天，还是把手机收回口袋。正欲转身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那个日思夜想的声音。
“在范哥？”
Fame最近忙着赶死线，朴珍荣加班到这个点才回家，此时背着上班用的公文包，敛着满目的倦怠站在几米外，林在范一时哑然。
朴珍荣朝他走近了几步，脚步拖上深夜的疲惫，听起来踢踢踏踏的，在两人的身形之间细声回荡。林在范定定地看着他，视角里愈发靠近的人被逐渐染上光影，带了温度。
两人同时开了口。
“一起去吃顿宵夜吧。”
“哥陪我吃宵夜吗？”
于是夜晚十点，东城区的街边大排档多了两个人。
朴珍荣点了年糕和鱼饼，又点了瓶冰啤。他把啤酒倒满两个杯子，放在林在范面前却见对方却没有动作，朴珍荣问，“在范哥不喝吗？”
林在范摆了摆手，“不喝了。”
“为什么？”
林在范抠了抠脸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上次喝了酒后就……”
朴珍荣表情稍有松动，被串起的年糕挡了去。他若无其事道，“哥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我……锻炼身体来着。”
朴珍荣眨了眨眼，“锻炼身体？哥住的应该不远吧。”
确实不远，打车花了一万五呢。但下一秒，林在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儿？”
“……哥，我上次刚去过你家。”
心中升腾起的那点感动与希冀骤然被凉水浇灭，林在范失落地用低声回应，抿着嘴说不出话。
朴珍荣看在眼底，面上的笑容更盛，他忍不住打趣，“哥这么晚出来，Nora就独自在家吗？”
林在范下意识地回答“我出门的时候Nora在睡……”，字句还没完全吐出，他顿了顿，转了话锋，“要去我家吗？”
朴珍荣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徘徊了几秒，他又继续埋头解决碗里的宵夜了。
林在范被这几秒的视线惹得心神不宁，他尚未领会过来对方的意思，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
朴珍荣倒淡定得很，慢悠悠地吃完碗里的东西，抽纸擦了擦嘴角，方才重新看向林在范。
“过几天，我可以去哥家里看看Nora。”
林在范在那一刻恍了神，大排档里暖色的光线与热气杂糅在一起，淌过朴珍荣的额角与眉梢。然而也正是在那一瞬间里，眼里的人瞳眸清亮，仿佛褪去层层冷意，沾染上了些许世间的烟火色彩。
真要命。林在范想。
他非常确信，爱情是一瞬间的事。
9
再一次的接吻发生在周六的客厅。
朴珍荣在周六的上午来了林在范的家，理由是看Nora，乖巧地背了个黑色的斜挎包，穿了身墨绿的卫衣就这么来了。头发没有刻意打理，蓬松又柔软，看起来颇像青春朝气的大学生。
林在范前一晚把家里里外外做了个大扫除，此刻干净得地板反光。在朴珍荣踏进客厅时还不忘用眼神示意Nora表现好点。
无辜的Nora有幸看到两个以看猫为借口的成年人谈着猫的话题摸着它的毛，眼神却粘着对方不放——主要指自家主人林在范。但Nora很快发现朴珍荣不断用余光偷瞥林在范，它负气地喵呜一声滚到沙发的另一端。
于是话题很自然地转向了别的地方，从项目的游戏，到旅行的经历，再从看过的电影，到喜欢的音乐。Nora被冷落久了，又爬上他们的腿。朴珍荣注意到猫咪的小动作，低头轻声安抚它，垂眸间耀眼的光芒流转眼底，不小心从他的轮廓边缘逃逸，好看得勾人心魄。
大抵是氛围太好，林在范的心突然就柔软了起来，犹如微风泛起涟漪，皱湿了一汪春池。他俯身探头，去寻那片温热。
空气里流动着林在范特意喷洒的木质香，沉默又缱绻。他抚上朴珍荣的颈侧，倏地，那晚的暧昧记忆再度涌进大脑，在此刻没有酒精的作用之下，他恍入归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Nora开始扯他们的衣角，他们终于堪堪分开，朴珍荣浅白的皮肤上浮满了红，同那夜如出一辙。两人都如梦方醒，视线上扬下坠，在半空中擦出了火花。
Nora眨着纯真的大眼睛趴在怀里看着他俩，轻轻叫了几声，仿佛在质询他们，随即仰躺在朴珍荣的手心里，露出娇憨的神情。两人对视一眼，不禁笑了出来。
“它对我很有好感。”
“嗯，它对你很有好感。”
“中午要留下来吃饭吗？”
“哥做吗？”
“我的厨艺还不错呢。”
“比如呢？”
“你想吃什么？”
“除了牛排都可以。”
“……珍荣啊…”
“咦，我没有在说上次吃饭的事哦。”
“……”
林在范十分确信，爱情是一瞬间的事。
从前仅有的几次恋爱大多贯彻了这一观念，他从不为爱情找缘由，本能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就像是前方突然出现的指示牌提示他往弯道走，他便沿着弯道走，于是在一起是顺理成章的事。
及时行乐活在当下，是他二十八年来领悟出来的深刻道理。
但朴珍荣不是这样的。
金有谦这么告诉他的时候，斑斑去楼下的奶茶店买夏季新品，让金有谦帮他盯着自己点好的铁板牛肉饭。
金有谦和林在范面对面坐着，林在范才发现金有谦的手臂上又多了个纹身，两行英文字母，大大地写着“Trust Me”。金有谦注意到他的视线，将手臂抬给他看，“这是我和斑斑上周一起去纹的。”
林在范随口一问，“有什么意义吗？”
金有谦腼腆地笑了笑，“就是……想让他相信我。”
林在范将目光在上面停顿了两秒，点了点头。
他转移了话题，“你以前和珍荣是同一所大学的吗？”
“嗯，珍荣哥比我大两届，我刚入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林在范踌躇了片晌，“他以前是不是…很……”
金有谦接上，“很受欢迎吗？”
林在范点头。
“那是当然的啦，珍荣哥以前就长得好看，还是话剧社的，学校很多人为了他才入社的。”金有谦如数家珍，“那时候学校论坛上还有专门po珍荣哥偷拍图的帖子，更好笑的是这些帖子全都被管理员加精了。”
见林在范若有所思，金有谦继续道，“珍荣哥其实是一个，用情很深的人——”
从金有谦认识朴珍荣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彼时的朴珍荣是一个感情至上的人。朴珍荣在大二的时候交过一个学长，那时的他被恋爱冲昏了头脑，每日患得患失，甚至翘课跑去约会，绩点在及格的边缘摇摇欲坠也毫不在乎。现在看来实在有够违和，但从前的朴珍荣，为了爱情的确太过奋不顾身。
他大三的那一年，学长刚好毕业，考去了首尔的一家研究所，于是同城异地的第二个月，朴珍荣就在SNS上发现了对方出轨的蛛丝马迹。
学长说分手的时候，金有谦也在场。那时正是话剧社为晚会排练的时候，朴珍荣躲在角落接起手机，电话的另一端学长叹了口气说，“珍荣，没有人受得了三年不变的感情。”
像这样的事情不需要经历多次，只需要一次就足够让他从跌倒中成长了。那一瞬间朴珍荣清醒过来，爱情是没必要全身心付出的东西，于是一个月后的金有谦再见到朴珍荣时，对方已经仿若变了个人。
他不是沉湎其中不能忘怀，只是不再轻易相信而已。
“所以珍荣哥有的时候，可能有点拒人千里，”金有谦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段小小的距离，发觉面前的林在范神情越发萎靡，豪气云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哥也不要难过，哥还是很有希望的！”
林在范干巴巴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一直相信，爱情是一瞬间的事。
但他突然意识到，朴珍荣想要的爱情不是这样。
朴珍荣是和煦春日，是暗夜玫瑰，是海上浮光，他是看似温和的人，他生得白净，五官亲和，因此见过他的人往往会先入为主地认为“珍荣一定是亲和力极强的人”。
可他的冷感也是显而易见的。这种冷感是疏离、是淡然，从他的眼底蔓延至嘴角。
可林在范能在凛冽如冰里窥见柔和似阳。
林在范曾经开发过一款以星际为背景的游戏，作为虚拟世界架构师，他查阅了不少资料，构建出了一个全新的宇宙世界。
在此之前，他着迷于研究星空，对各个星系的概念都了然于心，尤其是超新星。香槟星便是其中由白矮星吸引即将爆炸的恒星物质所产生的超新星，而对于超新星来说，爆炸即意味着走向灭亡。
在浩瀚的宇宙中，一颗星的灭亡并不能造成重大的影响，可对他来说，这样的宇宙观无异于将他拉回幼年时的乱世英雄梦。
但此时此刻，他真切地想，就算引起毁灭般的后果那又如何，即使是幼年时的他，也依然愿意用力地、执着地，奔向这颗星。
然后拥抱这颗星。
10
Nora走丢了。
事件发生的时候，林在范窝在书房里刚赶完一条死线，隔天早晨他才发现阳台的纱窗被扒了个小洞，Nora钻了出去。
林在范跑下楼去找Nora时打了个电话给朴珍荣，半个小时后朴珍荣就穿戴整齐出现在了小区楼下。
小区面积大，绿植多，因此隐蔽点也多，两人找了一个上午都没找到，累得坐在长椅上气喘吁吁。朴珍荣的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神色里掺杂了些不安。林在范正想说些什么，身后的灌木丛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满心期待地朝身后看去，却发现只是一只陌生的虎皮猫。
林在范大失所望地倒回椅背上，泄了一口气。虎皮猫轻盈地跳到扶手栏杆上，仰头望向他。林在范看了看伫立一侧的猫，抬手摸了摸它的毛轻声道，“拜托你，能帮我找到一只叫Nora的小猫吗？让它早点回家。”
“喵。”
于是两人前脚才抵达家里，一个小时后Nora果然就从窗台上爬了进来，歪着脑袋纯良乖巧地望着他们，似乎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林在范不忍生它的气，把Nora抱了起来，看得朴珍荣在一旁也松了口气。
安顿完Nora，林在范看向朴珍荣。
“其实我刚刚在想，如果Nora真的能回来的话，我有话想对它说。”林在范勾起一侧唇角，眼睛微眯，“应该会很灵验。”
朴珍荣抬眸看他。
“Nora，拜托你，”林在范低下头，附在Nora的耳边轻语，“可以帮我找到朴珍荣吗？”
“如果他能够不要害怕回家，”林在范顿了顿，眼底的柔软指向朴珍荣，“就好了。”
“请帮我告诉他。”
11
多巴胺，作为最耐人寻味的一门爱情功课，与爱情中的兴奋因素挂钩。但人体无法承受过多的刺激，因此科学表明，多巴胺所分泌的爱情至多维持四年。
对此，朴珍荣深信不疑。
爱情并不总是美好的。爱情会使喜欢变质，爱情会使幻想破灭。相信爱情不如相信体内的激素。
某种程度上，朴珍荣理性得吓人。
但朴珍荣没有想到，中午下楼的时候会被斑斑叫住，直接拉到了二楼的咖啡厅。
才到门口，斑斑便一脸神秘地拉开玻璃门把朴珍荣推了进去。
午休时间咖啡厅没什么人，朴珍荣好奇地往里走，走近几步，就看到站在中央，手捧一大束的玫瑰花的林在范，正认真地望着他。
朴珍荣不走了。
于是林在范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起来，因为他看到朴珍荣脸上强压着的笑意。下一秒，他深吸一口气，抬脚朝朴珍荣的方向走，直到在朴珍荣的面前站定。
“你应该记得，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吧？”
“好像是的。”
几个月前，他们在这里点到了同一杯咖啡。服务员叫到他们时，两杯一模一样的咖啡并排列在台面上，一杯标了“林先生”，一杯标了“朴先生”。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林在范举起怀里簇拥着的99朵玫瑰对他说，“我家的猫好像很喜欢你。”
朴珍荣想，这花真土。
但是他用虎口挡了笑，“那你呢？”
林在范故作思索，把认真咬进调侃的语气里回答，“我家的猫随我。从第一次见面起。”
下一秒，两个人都忍俊不禁笑了出来。朴珍荣贴近林在范，环住他的脖颈，抱住了他。
鲜嫩欲滴的玫瑰挡在他们中间，被挤压得变了形，但没有人在乎。
林在范靠在他的颈侧，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不喜欢这样的是不是？”
朴珍荣笑了，“不喜欢。”
林在范闻言也轻笑出声，“那怎么办？”
“没关系，”朴珍荣把脸埋进他的肩窝，眼睫悄悄掩住堆砌的笑意，“有你就好了。”
“要亲吗？”
“当然。”
他当然会吻他，以一千遍，至无数次。
12
林在范不止一次地想，广袤宇宙里有那么多璀璨的星，而唯独这一颗，踏着银河天际缓缓向他走来。那么即使与他一同毁灭又如何呢。
纵使这将会是最壮烈、也最美丽的死法。
他依然想和朴珍荣一起，拥抱每一个难能可贵的瞬间。
于是他轻轻地，把他抱在了怀里。
林在范非常确定，爱情是一瞬间的事。
但朴珍荣告诉他，他想要一辈子的爱。
去他妈的多巴胺。
-END-
